天亮后神医紧接着带着药材回来了。

看样子是从华山派那里取来的。

‘那副弱不禁风的身子怎么做到的?’

普通人往返都吃力，神医却拖着衰老身躯来去自如。

大概是有道人帮忙运送吧?否则根本不可能。

「浊气居然全部消失了。

神医检查着剑后的身体喃喃道。

所幸魔气似乎已完全清除。

据说昨日治疗中途我昏迷倒下后，剑后也跟着晕厥了。

神医紧急诊察时发现剑后体内浊气尽消。

接着说我身体也无大碍。

‘果然神医感知不到我体内的魔气。

能感知他人魔气的神医诊断时却对我体内的魔气只字未提，看来他很可能没察觉到。

说没有魔气的话，现在明明能清晰感受到从丹田开始旋转的魔气在体内盘旋。

‘幸好似乎能净化掉。

体内的魔气正被仇炎火轮功一点点蚕食净化着。

只是量太大才不太明显罢了。

‘魔气既没暴走，也没让我感到痛苦。

这算最走运的部分了。

原本还担心吸收的魔气暴走该怎么办。

目前看来没这问题。

神医似乎也明白这点，说我若身体无碍就回去休息。

据他诊断应该没问题。

只是嘱咐有问题要立刻叫他。

难得神医这么亲切对待我。

‘居然能驱散浊气…得想办法确认原理…!开膛检查最方便，但行不通啊…’

后半句听着不妙就赶紧下楼了。

刚要出门，剑后说要改日拜访，届时再当面致谢。

我推辞说不用谢便回了宿舍。

而现在。

这下我死定了。

四道冰冷视线正扎在我身上。

后脊梁窜过一阵站在冰棱上的寒意。

‘…完犊子。

魏雪儿瞪了我一眼猛然扭头。

南宫霏儿则眨都不眨地盯着我。

原本就冷若冰霜的脸，此刻带着瞪视的表情，让人恍惚觉得她周围飘起了雪花。

突然冒出的念头让我哑口无言。

总觉得气氛微妙地不对劲。

辩解的话差点不受控制地冲出口。

‘…我才是这儿的主人吧，居然因为外宿挨骂。

虽说确实答应了饭前回来却没露面。

但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啊。

更离谱的是。

‘明明知道理由却连一句解释都说不出口…!’

本能正在警告我。

现在最好乖乖闭嘴。

贸然开口的话倒霉的绝对是我。

最终只能紧闭着嘴，和南宫霏儿大眼瞪小眼。

对视良久后，南宫霏儿忽然站了起来。

她像是要去修炼，临走时对我甩下一句：

「…下次，至少说一声…。

说完便消失在了修炼场。

顺带一提，那天的饭桌是回归后最安静的一顿。

南宫霏儿本来就不爱说话，但魏雪儿居然也全程沉默。

现在说出来可能矫情，但当时真的差点噎死。

就这么熬到了第二天。

好在魏雪儿向来气消得快，不像昨天那样板着脸，又活泼地凑过来叽叽喳喳。

至于南宫霏儿，虽然看不出她有没有记仇，但似乎完全没放在心上。

这时才总算敢松口气。

确认身体状况发现魔力仍在流转，但处于平静状态。净化也持续进行着。

虽然担心体内蕴含的魔力会外泄，但幸运的是除了体内魔力外其他能力都能正常使用。

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压制着不让使用魔力。

‘…这也和之前听到的声音有关吗?’

在吸收剑后魔力时听到的声音。

那令人不适的不祥之声仍在脑海中萦绕。

这个念头始终挥之不去。

被卷入的老头究竟去了哪里。

那个吞噬了诸多存在的家伙，难道连老头也不放过吗。

倒不是说才过去几天就开始想念这种矫情想法。

虽然确实心存感激，但更重要的是——

若有什么存在，就必须弄清其真面目。

还必须查明那家伙的真正目的。

神老头曾经镇压的存在，会是昨天的家伙吗。

虽不能确定，但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。

随着回归一同带来的天魔魔功。

虽然前世靠这恶心力量成就了许多事，但如今实在不想重蹈覆辙。

突然幻觉般听到有人在我脑子里说就算顺利也是狗屎运。

神老头真的彻底消失了吗。

虽这么说，但莫名有种预感觉得他应该还在某处。

正盘腿运转心法时，察觉到门外有人靠近。

-少爷，我是红华。

我立刻停止了在声音中运用内功的尝试。

既然专注已被打断，再继续也是徒劳。

听到我的询问，红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。

「…有客人来访。

「客人?谁。

我以为是英风又来了。

会不分时机造访的客人只有英风和梅花仙。

以眼下情形，梅花仙应该正忙得不可开交，所以还是英风吧。

出乎意料的是，红华口中蹦出了意想不到的名字。

「小小姐来了。

仇灵华登门了。

而且不是独自前来，是两个人。

跟随红华的指引，人影走进了房间。

神情忐忑的仇灵华和另一位女子先后踏入。

「突然造访真是抱歉呢。

「…没…关系。

我慌乱得连说话都结巴起来。

与仇灵华同行的正是剑后。

问题在于我盯着她看了好久才认出是剑后。

她的样貌变化实在太大了。

曾经霜白的银发已尽数转为乌黑，那些让剑后看起来比梅花仙更苍老的皱纹也消失无踪。

这副宛若双十年华的外貌，即便往多里说也绝不会超过不惑之年。

‘仅仅被吸收了魔气就能产生如此剧变?’

原本仅用于阻隔魔气侵蚀的内功，想必在剑后体内魔气消散的同时重新运转起来了。

昨日亲身感受过剑后那纯净清冽的内功，自然知晓其非凡之处。

但没想到竟能达到这般境界。

「…您看起来很健康真是太好了。

「看来你受惊不小啊。

是的，真的吓了一大跳。

那位被岁月侵蚀慢慢衰老的老婆婆消失无踪，取而代之的是位气质端庄的女性…

明显比昨天见到时更年轻了。

剑后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，微微扬起嘴角。

「我也很吃惊。本以为再也无法恢复原貌，没想到这么快就…」

‘看来并非脱胎换骨。

既然说是原貌，想必原本就是那般模样。

说来也是，一夜之间脱胎换骨本就不合常理。

「连神医大人都说一天之内变成这样简直荒谬，原本想立刻来找你的，但我先劝他冷静下来了。

「啊，那真是太感谢您了。

脑海中浮现神医大人两眼放光说要研究我身体的画面。

那表情分明透着些许疯狂。

有点瘆人。

「专程来访是为了向你道谢。

「怎能不谢？这可不是小事，是救命之恩。

剑后说着优雅地行礼，向我低头致意。

我慌忙想要阻止，她却先开了口。

「托你的福，我才能见到原本无缘的来年，才能放下独留弟子的执念，岂能不谢。

「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罢了。

「我最清楚那是最难的事。

真是那样吗。

剑后的话虽是真心，但对我来说难以理解。

况且也不像她说的那样源于纯粹的信念。

于我而言不过是偿还罪业的妄念罢了。

剑后对这样的我说道。

「若有任何心愿但说无妨，这条被你救下的性命，随时都可以献给你。

仇灵华惊呼着唤剑后，但剑后的眼神很坚决。

见状我不禁失笑。

「好不容易救活您，开口就要送命算什么。

昨天拼死救回来，转头就要把命给我。

我理解为这是剑后对我感激的程度。

‘更重要的是。

我偷瞄了眼仇灵华。

察觉到视线的仇灵华与我四目相对，假装咳嗽移开目光。

‘反倒觉得是我欠您恩情呢。

真是多余的想法。

连忙摇头甩开杂念。

「性命就免了，倒是有事想拜托剑后。

「但说无妨，我都会应允。

「不是，您都不知道我要拜托什么就说全答应?」

万一我开口就要背叛华山或取人性命，这可如何收场。

剑后仿佛看穿我的心思，轻笑出声。

「无论什么请求，我都不觉得你会为害他人或提无理要求。

到底凭什么这么想啊。

剑后那令人负担的信任让我这次反而移开了视线。

‘连这华山也是我烧毁的。

正因为决定不再逃避，才显得更加可怕的事实。

直到华山派所有门人死绝，巍峨的华山化作一抔劫灰消散为止。

目睹那一切景象的双眼，至今仍清晰记得当时情形。

「…不是现在就要拜托的事，我马上会来拜见您。

剑后闻言抿嘴轻笑。

「啊，还有件事想问你呢。

「没错。虽然一直想问…但终究没特意开口的事。

剑后说着便让仇灵华去外面等着。

仇灵华明显想多赖会儿，剑后态度却很坚决。

「暂时出去吧。

仇灵华最终鼓着脸颊出去了。

剑后立刻敛去笑意，神色略显凝重。

到底想问什么这么郑重。

待我表示可以回答后，剑后立刻像等候多时般开口。

伴随着深深的叹息。

「可知道…天熙的下落？

“…!”

剑后说想问我之事。

那正是关于我母亲的问题。